日前，三河閘管理處高級工程師張敏給我發(fā)來了有“雙金閘”字樣的鐵錠照片。原來，2021年洪澤湖大堤上的周橋大塘石工倒塌了一段，發(fā)現(xiàn)了鑲嵌在石工中的許多塊刻有不同字樣的鐵錠。應文物局要求，后在石工修復時，為了銜接石塊和保持文物原狀，又將鐵錠放回石工墻里面去了……

鐵錠正面都是陽文，其中下排左四這塊有“雙金閘”字樣

●刻有“雙金閘”字樣的鐵錠

幸虧張敏拍下了這些鐵錠的照片，并寫出《清代洪澤湖周橋大塘石工鐵錠銘文解讀》，發(fā)表于2022年6月《江蘇水利》，記錄了歷史真實，傳承了珍貴的水利文化遺產(chǎn)。

康熙二十四年（1685）初建雙金閘，這樣的鐵錠一定會很多。后來經(jīng)過不斷移建、改建、重建，其石料和鐵錠等構件也會隨之被利用。道光八年（1826）將“鹽閘”改建成“雙孔石閘”，雙金閘的名稱得以恢復。而周橋大塘石工是道光十年至十二年修砌的。初建或改建雙金閘時遺留下來的帶有“雙金閘”字樣的鐵錠，就被周橋大塘的修砌工程利用了。由于雙金閘后來又有拆建、移建之舉，特別是民國十年（1921）被大洪水沖毀之后，其石料和鐵錠等構件散落在民間的有許多。

我家原有一塊鐵錠，是父親得到并作為墊砸工具而使用的，我們當時有些疑惑，但不知道是文物。我愛人李錦蘭也記得其上有“欽工”二字，可惜多次搬家，這件文物早已不知去向了。期待帶有“雙金閘”字樣的鐵錠等文物不斷出現(xiàn)，繼續(xù)豐富清口樞紐遺產(chǎn)區(qū)及其各個遺產(chǎn)點上的實物例證。

●乾隆年間重立的雙金閘水志碑

近期查得乾隆年間重立的雙金閘水志碑正面和背面的拓片，正面是“雙金閘水志”。這“水志”就是水標尺，是標上刻度立在水中用來顯示水位的木條或木樁。背面的橫排大字是“御示河頭”四個字，此碑是按照皇帝的旨意立在河頭的。豎排小字為：“康熙四十二年改挑中河行運，志樁長二丈，碑座與樁頂相平。乾隆三十九年五月重立�！�

這里面的含義就很多了。其中的關鍵詞是“雙金閘”“改挑中河”“重立”。

雙金閘水志碑

先說“雙金閘（雙金門閘）”。雙金閘最早建于康熙二十四年（1685）�！断特S清河縣志》記載，康熙“二十四年，建雙金門閘于縣治之西”。當時的河道總督靳輔給康熙皇帝上疏：“洪澤周廻數(shù)百里，所引上流分黃之水，一時不能灌滿，仍難免黃流倒灌。今再于清河縣西建雙金門大閘一座，并于閘下挑引河一萬余丈，如遇黃河十分異漲，立起此閘，分泄歸海，則淮黃會合之處又可減黃水一二尺，有裨運道�！本褪钦f，此時的雙金閘是為排泄黃河水之用的，位置在清河縣治（即今馬頭鎮(zhèn)舊縣）之西。

再說“改挑中河”。既然是“改挑”就必須先有“中河”。中河就是中運河，是康熙二十六年（1687）開鑿的。《咸豐清河縣志》記載，康熙“二十六年，開中河，自仲莊至于宿遷”。靳輔上疏：“臣先所請于清河縣西仲莊創(chuàng)建雙金門閘以泄異漲，今宜改為三丈深之單金門大閘；又于攔馬河西加挑運河二千余丈，直接張莊運口；再于遙、縷二堤之中加挑中河一道，上接運口，下歷桃源、清河、山陽、安東，以達于海。俾糧艘既出清口，于黃河內(nèi)止行數(shù)里，即由仲家莊閘內(nèi)進入中河，歷攔馬河直進張莊運口。此閘既泄黃漲，又能使各船避黃河之險溜；行有纖之穩(wěn)程，是大有益于轉(zhuǎn)漕；而各工運料亦可不至稽誤矣。”

雙金閘鐵錠

“改挑中河”的時間是康熙四十二年，實施者是河道總督張鵬翮，關鍵措施之一是改北運口于楊莊。其時，雙金閘上不僅有水志，而且有水志碑，其“志樁長二丈，碑座與樁頂相平”。

“重立”雙金閘水志碑的時間是乾隆三十九年（1774）五月。然而，志書上卻沒有記載，其后之續(xù)載則連續(xù)反映了雙金閘的變化歷程�！豆饩w丙子清河縣志》記載：“鹽閘�？滴跛氖�二年建，乾隆二十三年圮，移建舊閘迤西五十丈。嘉慶十八年復移于雙金閘下新鉗口壩內(nèi)。以上舊閘皆拆起無存�！薄独m(xù)纂清河縣志》記載：“雙金閘。按：前志云名鹽閘，道光八年改建雙孔石閘，二十七年重經(jīng)拆建。光緒七年，總督左文襄公宗棠，漕督楊公昌浚合詞疏請移建，乃距舊閘六十丈為新閘，辛山乙向，金門各廣一丈八尺，墻高二丈四尺，上裹頭廣二丈，下裹頭廣二丈，磯心圍十七丈六尺，梭尖式，九年十月興工，十六年六月竣工。”以上記載可知，從雙金閘到鹽閘，再到雙孔石閘，由雙孔到單孔，再由單孔回歸雙孔，前后有轉(zhuǎn)換有承接，其歷史文化內(nèi)涵十分豐富。

可以這樣推斷，乾隆三十九年五月，雙金閘沒有重建，而只是“重立”了水志碑。應該是水志的樁木朽壞了，重新樹立了水志樁和水志碑。據(jù)《咸豐清河縣志》記載，乾隆三十九年之前，清口治水形勢嚴峻，連王家營減水壩都反復啟放了�？梢婝}河的泄水任務更是常態(tài)化了，水志碑的“重立”就是必然之事了。

左宗棠等人于光緒七年（1881）共同上疏移建的雙金閘，到1921年，被大洪水沖毀了。1922年，民國政府聘請英國工程師萊因規(guī)劃設計并主持修復的雙金閘，成為中國水工建筑史上最先使用水泥膠結(jié)技術的節(jié)制閘。此時的水志就不會再用木樁了。而乾隆三十九年的“雙金閘水志碑”，就是清口樞紐遺產(chǎn)區(qū)中雙金閘遺產(chǎn)點上最為重要的清代實物見證了。

●蘊含豐富的歷史文化內(nèi)涵

雙金閘在淮陰區(qū)馬頭鎮(zhèn)運河北岸的雙閘村（曾經(jīng)隸屬過楊莊鎮(zhèn)、凌橋鄉(xiāng)），是中國大運河世界文化遺產(chǎn)中的一個遺產(chǎn)點，包含在清口樞紐遺產(chǎn)區(qū)之內(nèi)。如今雙金閘的功能，已經(jīng)變成中運河北側(cè)和淮沭河西側(cè)低洼區(qū)域（凌橋大米的出產(chǎn)地）翻水站的出水閘了，當然也可以在干旱時從中運河進水灌溉良田。

雙金閘之所以能夠成為世界文化遺產(chǎn)的遺產(chǎn)點，是因為它在清口樞紐的形成和運行過程中發(fā)揮過的重要作用。然而，由于閘址的多次移動和其功能的不斷變化，人們很難認識它在歷史上的用途和地位。如今可以看到的雙金閘，是作為我國使用水泥膠接技術的最早成果被載入史冊，才使得它有可視物體躋身世界文化遺產(chǎn)點。

雙金閘承載的歷史，是清口治水節(jié)制黃河到運河再到鹽河水位的全過程。盡管1957年淮沭新河開挖，徹底截斷鹽河通道，雙金閘逐漸廢棄，但現(xiàn)在保存狀況良好的雙金閘，依然是清口樞紐運河遺產(chǎn)中不可多得的水工遺存。

近期發(fā)現(xiàn)的刻有“雙金閘”字樣的鐵錠和雙金閘水志碑的拓片，使我們得以認識到其中蘊含著的豐富的歷史文化內(nèi)涵。

■特約撰稿 葛以政 文/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