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安新聞網(wǎng)3月29日訊（王衛(wèi)華 許亞）胡棉平（化名，以下本案當事人均用化名），外號“小綿羊”，又外號“小電腦”。他對當“沙霸”的罪行供認不諱，卻不認為自己就是淮安市區(qū)的黑社會。

但2010年12月18日下午，清浦法院宣判：認定胡棉平等人組織、領導、參加黑社會性質組織罪成立。胡棉平案成為淮安市區(qū)以黑社會性質組織罪宣判的第一案。2011年3月2日，淮安市中級法院經(jīng)二審開庭后也宣判：維持一審法院的定性和判決。

筆者采訪偵辦此案的清浦公安分局刑警大隊大隊長錢海華、刑警盧斌等辦案民警時發(fā)現(xiàn)，麻雀雖小，五臟俱全，胡棉平犯罪之路，便是黑社會生成、成長、形成氣候的縮影，探究胡案，對如何建立社會預警機制，如何及時鏟除黑社會，都會帶來益處。

關公大刀砍死人

2010年4月，市區(qū)A小區(qū)建成，業(yè)主拿到鑰匙后，開始裝修。

當?shù)?8歲的無業(yè)青年袁崇山進駐小區(qū)，“壟斷”了小區(qū)的黃沙、水泥供應生意。

對此，清浦區(qū)42歲的“沙霸”胡棉平很是不滿。他從2008年底開始，已逐步壟斷或插足了市區(qū)“眾城嘉苑”等5家小區(qū)的黃沙、水泥供應的生意。他認為任何一個新建小區(qū)的沙石生意都應當由他來做。他決定武力解決袁崇山。

4月13日，機會來了。胡棉平的一個女性朋友也入住了A小區(qū)，她嫌袁崇山提供的黃沙、水泥價太高，知道胡棉平是搞這行的，就向他買。胡棉平立刻有了一個計劃：女性朋友只要兩噸沙，他拖來了十噸，并將沙倒入了小區(qū)。此舉有“宣示主權”之作用。

袁崇山當然不能允許。他了解到這車沙是胡棉平拖來的。他知道胡棉平這個人，必定來者不善。他便開始著手準備。他讓朋友初才行約來毛剛、沈告等8個小青年，他們空著手，分散在小區(qū)門口，吸著煙，造成人多勢眾的氛圍。他自己帶著趙敏強、吳浩梁、梁勤等3人在小區(qū)門口等著。

胡棉平則約了身形彪悍的甘彪、方赫海、連方方等十幾人，分頭準備了刀、棍、叉，其中方赫海帶的是自制的關公大刀。他們乘上胡棉平的別克轎車和一輛面包車，分頭開向某小區(qū)。胡棉平還特別交待，要繞開小區(qū)向東監(jiān)視的探頭。7點多鐘，他們到了小區(qū)。胡棉平一伙中的連方方，下車后，就從后備廂拿出了砍刀。他走到小區(qū)大門旁那七八個小青年身邊，用刀拍拍其中一個小青年的臉說：“不想死的都給我滾！”看此情景，毛剛、沈告等8個小青年撒腿就跑。

見此情景，袁崇山馬上進入小區(qū)保安室，拿出鐵鍬、鋼筋分發(fā)（梁勤沒拿），而趙敏強則摸起了一把關公大刀。4人一起沖出了保安室，向胡棉平團伙的十幾人沖去。

也不知道是因為袁崇山等4人年輕氣盛心齊勢威，還是因為胡棉平一伙都有過前科，不想事情搞得太大，胡棉平這伙人竟作鳥獸散。胡棉平一伙中，只有方赫海不退。他手持關公大刀立在路中。

見他手持的是關公大刀，袁崇山這伙中的趙敏強也手持關公大刀殺去。方赫海手腕一翻，一招“翻江倒海”，大刀由下向上撩去；趙敏強仗著自己才19歲，年輕力足，一招“泰山蓋頂”，大刀由上向下劈去。僅一招，趙敏強的大刀劈開了方赫海的頭蓋骨，砍下了他的兩個手指。方赫海扔了刀，踉踉蹌蹌地向東邊淮三路逃了三四十米，倒了下去。吳浩梁等追上他又是一頓打。然后，他們坐上袁崇山的車，到市區(qū)找了一家飯店吃飯。

同時，胡棉平一伙也上了面包車。有人說，方赫海還沒有上來，我們回頭去找找他。另一個人說，找什么找，快逃命吧，他自己不會逃呀！于是，他們也沒有回頭去找方赫海。

胡棉平與逃散的人紛紛聚來，最后他們得知，方赫海已在醫(yī)院死亡。

當即眾人臉都白了。胡棉平給每人200元說，你們逃吧，有多遠逃多遠。連方方接過了錢，說，200元？200元能逃多遠呀！

這只是“沙霸”案么

接110指令，清浦公安分局解放路派出所、城西派出所、刑警大隊偵技人員均趕到現(xiàn)場，市局、分局領導也趕到了現(xiàn)場。

民警在小區(qū)的錄像中看到了打架的全過程。全程僅5分鐘左右。

民警在現(xiàn)場收集到兇器、死者的手指、血跡等大量物證，物證證明了本案的暴力性和有組織性。民警盤問小區(qū)保安。他提供說，該小區(qū)沙石是一個叫趙敏強的人在經(jīng)營。不過他也是受人委托的。萬幸的是，保安有趙敏強的手機號碼。

打了電話，知道趙敏強等還在一家飯店喝酒呢。從電話交談分析，他們還不知道已出了人命。案件偵破指揮部立即下令抓捕這伙人。結果，除吳浩梁有事先離去外，殺人兇手趙敏強及同伙袁崇山、初才行、梁勤被一舉抓獲。

審訊中，民警沒有講方赫海被砍死的情節(jié)，為此，袁崇山等以為事情不大，都“輕輕松松”交代了事情的經(jīng)過，承認了打人、砍人的事情。

夜半，吳浩梁也被從家中抓獲。

第二天，民警審訊被打人的情況，得到了一條線索：我方是與對方一個叫“駝子”錢海的人聯(lián)系過談判的。他叫來的是什么人，我們也不知道。

4月16日，錢海被找到。他將袁崇山的談判要求轉達給了胡棉平，也知道他們組織起一幫人，但錢海本人沒有到現(xiàn)場。他提供了胡棉平等人的情況，胡棉平一伙紛紛落網(wǎng)。清浦公安分局以故意傷害致死罪定性趙敏強和袁崇山的案件，此案將由淮安市檢察院直接向淮安市中級法院起訴。將胡棉平等其余人以聚眾斗毆罪定性，由清浦區(qū)檢察院向清浦區(qū)法院提起公訴。

但是，這僅僅是一個聚眾斗毆的案件或“沙霸”案件么？此外，“沙霸”的社會危害僅僅是壟斷小區(qū)的沙石生意、給群眾造成一定的經(jīng)濟損失么？指揮部的領導在想。果然，隨著偵查的深入，“沙霸”是黑社會的雛型和溫床的驚人真相，逐漸露出了水面。

市區(qū)黑社會罪第一案

副市長、市公安局局長倪興余專門召開案件評析會并聽取了市局刑警支隊、市局打黑辦、清浦公安分局專題匯報后作出批示：要求迅速組織案件偵查工作，盡快查清事實，破獲此類案件。胡棉平等交待的關于“沙霸”的一系列新的罪行在震動著大家的思維：

2003年胡棉平出獄了。開始他還想重新做人，就與楊某等一同做沙石生意。他很快發(fā)現(xiàn)這個生意很有賺頭，于是外號“小綿羊”的他，就打起了壟斷小區(qū)沙石生意的主意。2008年上半年，他與楊某講好，如果他找到沙石市場，由楊某負責供貨。他再糾集錢海、甘彪等十幾人，形成了團伙。這年12月，眾城嘉苑小區(qū)建成，業(yè)主開始裝潢。

當月29日，他對錢海說，眾城嘉苑就在你家附近，你在那一帶也是很有影響力的，你去一趟物管公司找他們的經(jīng)理，要下小區(qū)的沙石生意。錢海是駝背，自慚形穢地說：經(jīng)理怕是不認我，拿不下來呢。胡棉平說：“你先去談，有什么事與我聯(lián)系。”

第二天，錢海來到小區(qū)物管公司的經(jīng)理室。一看有一位叫張山的經(jīng)理帶夏連國等人已在與物管經(jīng)理洽談小區(qū)沙石供應。此外還有一撥人也在準備與物管經(jīng)理談沙石生意。小區(qū)物管經(jīng)理看著駝背錢海，連坐也沒有讓坐，更不肯把生意給他做。更令錢海生氣的是，他走出經(jīng)理室時，夏連國還說：“你走路小心哦。”出了經(jīng)理室，他就給胡棉平打電話。一會兒，胡棉平就帶著人持著刀械趕來。正好張山、夏連國等走出經(jīng)理室，錢海上去，對準夏連國就是一拳。接著，夏連國的屁股就被砍了一刀。再接著，小區(qū)的沙石生意就歸了胡棉平。

諸如這般，他們拿到了幾個小區(qū)的沙石供應壟斷權。

公安部門在深入的偵查中還發(fā)現(xiàn)，除了做“沙霸”，他們還有開設“移動賭場”的罪行。通過他們的交待，該團伙除了暴力性、組織性外，經(jīng)濟性的特征也十分明顯。由市公安局和清浦分局組成的指揮部領導判定，這個團伙黑社會罪的特征已十分明顯，且主要證據(jù)確鑿。這個團伙，從“沙霸”開始，進而涉足賭場，漸成氣候，已長成為黑社會性質組織的雛形。

查找證據(jù)

組織、領導、參加黑社會性質組織罪有四大特征，除了有組織性、非法獲取經(jīng)濟利益性和暴力性外，還有社會危害性。但要查證胡棉平團伙的黑社會罪罪行，社會危害性的證據(jù)還顯得不足，還需要深入受害群眾，取得大量的證據(jù)。

但受害群眾十分害怕，開始時沒有人肯出來作證。他們說，過去的事過去就過去了，還提它做什么。我們就是損失一點錢而已，就當花錢買平安了。

清浦區(qū)區(qū)長助理、清浦公安分局局長曹興龍和分管刑偵的副局長楊曙兵聽取刑警大隊長劉軍華匯報后，立即從刑警大隊和相關派出所抽調(diào)盧斌等10余名民警組成專案組，在炎熱的8月和9月承擔了收集胡棉平團伙社會危害性證據(jù)的任務。他們兩人一組，以眾城嘉苑為重點，開展調(diào)查。

那兩個月，他們每晚都上門找群眾談心，到小區(qū)附近的沙石供應點找老板做工作。在每戶上門三次以上后，民警的敬業(yè)之心感動了群眾。他們說，唉，你們這么真心為我們服務，那我們就說吧。

下面，就是60余位群眾證詞形成的胡棉平這伙“沙霸”黑社會的危害圖，他們的所做所為比全國其他地方有過之而無不及：

他們供應的黃沙、水泥在份量上一般要少20%；

他們的價格要比外面貴10-20%；

他們送到一樓要收10元運費，以后每多一層樓就加10元錢。

這些價格你不接受是不行的。

有人不滿意，自己買了沙來。他們馬上對運沙工恐嚇。運沙工白天不敢來，改到晚上偷偷來送，他們竟會“伏擊”攔截他們，又打又嚇，最后壟斷了小區(qū)沙石供應。當然，警方還查到了胡棉平等聚賭的社會危害性的證據(jù)，如放高利貸，如對還不起高利貸的人非法拘禁。

宣判

一切證據(jù)俱全，清浦區(qū)檢察院將淮安市區(qū)第一起黑社會性質組織罪一案提起公訴。開庭審理進行了一整天。

12月18日，清浦法院對本案進行宣判：被告人胡棉平分別因犯組織、領導黑社會性質組織罪、聚眾斗毆罪、開設賭場罪、強迫交易罪，數(shù)罪并罰，判處有期徒刑11年并處罰金人民幣6萬元；被告人甘彪犯參加黑社會性質組織罪、聚眾斗毆罪，數(shù)罪并罰，判處有期徒刑8年；被告人錢海犯參加黑社會性質組織罪、聚眾斗毆罪，數(shù)罪并罰，判處有期徒刑6年；其余參加黑社會性質組織成員均被判處2年至4年不等的有期徒刑。

在本案判決后，清浦區(qū)區(qū)長助理、清浦公安分局局長曹興龍在接受采訪時說，組織、領導、參加黑社會性質組織罪，是一種嚴重危害社會治安，給人民群眾切身利益帶來極大危害的犯罪。但它危害雖大，卻不可怕。我們各級政府，尤其是我們的政法機關，要建立預警機制，一經(jīng)發(fā)現(xiàn)，就立即鏟除，這樣，黑社會犯罪只能有其苗，是根本無法成氣候的。我們有能力把它的危害性控制到最小。清浦公安分局在市公安局指導下偵破的本案，就是最好的說明。